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中国式现代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推进以国家公园为主体的自然保护地体系建设是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重要抓手。作为野生动物的生存空间，自然保护地当下面临的现实问题之一是解决人与野生动物冲突（human-wildlife conflict，HWC）^[1]。在全球社会经济迅速发展、城市化进程加快以及人口持续增长的背景下，土地资源利用发生变化，野生动物栖息地空间缩小，HWC在世界范围内不断增加^[2]。HWC在本质上是人类与野生动物对生存空间和资源的争夺^[3]，也是人与人之间在资源保护和利用上矛盾关系的体现^[4]。研究HWC相关问题，对生物多样性与生态系统的保护以及人类健康福祉等长远发展具有深远意义。

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HWC开始在国际学界被讨论，并在2010年后成为热门研究领域，涵盖内容广泛。与国际上HWC研究数量多、增长快不同，国内相关研究的中文论文发表数量较少，于2018年后才开始显著增长。国内学者已对HWC话题做了相应研究和总结，多聚焦于对野生动物造成损失的经济赔偿力度和效果评价^[5−6]以及冲突的原因、影响和治理困境^[7−8]等领域，少部分涉及以特定物种（亚洲象）为研究对象的冲突进展梳理^{[6, 9]}，但对该领域的研究热点与趋势尚缺少量化的综述性分析^[10]。在此背景下，以文献计量方法重新梳理国际HWC研究的历史脉络、当前热点和研究趋势具有重要学术价值和实践意义。

近年来，由于导出知识图谱具有可读性和鲜明性等优势，CiteSpace文献计量分析软件在多学科中得到应用。以CiteSpace为基础的文献计量分析一般包含发文量和发文年份、作者特征、合作网络、机构分布，以及关键词共现、聚类、突现和时间演化等指标。通过多元、分时、动态的分析技术，以可视化手段呈现特定研究领域的开创性文献、知识结构、热点议题和未来趋势，CiteSpace能够帮助研究者对某一研究领域形成较为全面的把握。

运用CiteSpace 6.2.4软件对国外HWC研究的发文量、学术共同体、知识基础、研究热点和趋势等进行可视化分析，结合深入阅读相关文献，综述国际HWC研究的主要内容、研究发现和理论应用，以期为中国HWC的研究和管理实践提供借鉴。

1.   数据与方法

1.1   数据来源

本研究以数据库Web of Science（WOS）核心集为数据源，选择“高级检索”和“精确检索”模式，在科学引文索引扩展（SCI-Expanded）和社会科学引文索引（SSCI）中检索HWC相关文献（检索日期：2024年2月15日）。检索主题包含human wildlife conflict, human wildlife conflicts, human-wildlife conflict, human-wildlife conflicts。文献类型设定语言为英文的论文（article）、综述论文（review）、会议录论文（proceeding）、书籍章节（book chapter）、在线发表（early access）、书籍（book）。本研究甄选文献3 221篇，并将其导入CiteSpace 6.2.4进行去重整理，最终得到3 220篇文献。

研究文献数量的年度变化是衡量某一研究领域发展的重要指标。由图1可知，HWC研究主题始于1997年，可大致分为3个阶段：第1阶段（1997—2002年）处于初始状态，年度发文量不到10篇；第2阶段（2003—2011年）逐渐受到关注，年度发文量逐步上升到60篇左右；第3阶段（2012至今）发文量快速增长，2022年年度发文量达到峰值396篇。目前，HWC研究已在各领域、各层面得到不同程度的关注。

图  1  HWC相关文献年度发文统计

Figure  1.  Annual distribution of literature in the HWC dom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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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研究方法

CiteSpace是在科学计量学、数据可视化背景下逐渐发展起来的一款引文可视化分析软件^[11]，其通过社会网络、聚类和多维尺度分析等多种手段对文献的相关数据进行计算处理，使某一知识领域的演进过程和关键信息能够以可视化知识图谱的形式呈现，从而帮助研究者对该领域知识构成做出科学有效的判断^[12]。图谱中N代表节点总数，E代表连线总数，反映合作的疏密程度，网络密度（density）代表作者或机构合作的频繁程度。

依据网络结构和聚类的清晰度，CiteSpace提供了模块值（Q值）和平均轮廓值（S值）两个指标作为评判图谱绘制效果的依据。一般而言，Q＞0.3 表示聚类结果显著，S＞0.7时聚类高效可信，S＞0.5时聚类是合理的^[12]。

CiteSpace的优势是对某一研究领域宏观趋势的把握与规律辨别，但对其合理解读仍离不开对重点文献的深入研读。本研究应用CiteSpace 6.2.4 软件的作者合作网络共现、关键词共现、关键词聚类与时间演化分析、关键词突现等功能，对国际人与野生动物冲突研究的热点与演进过程进行可视化分析；同时，对软件识别出各主题聚类下的高引文献进行梳理，用传统文献阅读的方式进一步总结HWC研究主要内容和发现。

2.   人与野生动物冲突研究的学术共同体

2.1   学科分类

从学科分布看，国际上的HWC研究主要来自于4种学科力量，分别是生态-环境学、动物学-医学、交叉学科和社会学（表1），其中，生态-环境学是HWC研究的开拓者。

表  1  HWC文献的学科分类

Table  1.  HWC literature subject category

学科类别	文献 比例/%
生态学、生物多样性保护、环境科学、环境研究 Ecology、Biodiversity Conservation、Environmental Sciences、Environmental Studies	118.300
动物学、兽医科学、农业乳制品动物科学、进化生物学 Zoology、Veterinary Sciences、Agriculture Dairy Animal Science、Evolutionary Biology	30.139
多学科科学Multidisciplinary Sciences	6.615
社会学Sociology	2.318
注：因某些论文同时被归类为多个学科，故文献比例相加可能大于等于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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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出版来源与发文地区

从出版来源看（表2），HWC发文前10位的期刊多在生态学和环境学领域，此外还有动物学、农学以及兽医学领域。其中，发文量排名第1位、第2位、第4位、第6位、第8位、第9位是与生物多样性保护-生态学-环境科学密切相关的期刊，6个期刊累计发文量占总发文量的20.15%，体现出生态-环境学在HWC研究中的主导地位；第5位、第7位和第10位是与动物-兽医学相关的期刊，累计发文量占总发文量的7.3%；第3位是与多学科科学相关的期刊，发文量占总发文量的3.45%。以社会学为基础背景的研究文献则在这些期刊中呈分散分布。

表  2  HWC研究发文前10位刊物及其刊文数量

Table  2.  Top 10 journals with articles on HWC research

序号	期刊名称	数量/篇
1	Biological Conservation	196
2	Oryx	133
3	PLoS One	111
4	Human Dimensions of Wildlife	93
5	Journal of Wildlife Management	86
6	Global Ecology and Conservation	81
7	European Journal of Wildlife Research	79
8	Conservation Science and Practice	74
9	Human Wildlife Interactions	72
10	Animals	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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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Web of Science的分析工具，在Affiliations中筛选排名前10的发文机构（表3），分别是牛津大学（发文占5.471%）、加利福尼亚大学（发文占3.926%）、美国农业部（发文占3.338%）、美国内政部（发文占3.122%）、科罗拉多州立大学（发文占3.029%）、西班牙国家研究委员会（发文占2.349%）、美国地质勘探局（发文占2.195%）、佛罗里达州立大学（发文占2.133%）、瑞典农业科学大学（发文占2.04%）、南非夸祖鲁·纳塔尔大学（发文占1.793%）。其中，美国相关机构数量最多，英国、西班牙、瑞典和南非各有1个机构排入其中。不仅高校参与其中，还有政府部门参与，说明各国政府对HWC领域较为关注。

表  3  HWC研究的主要发文机构及其发文占比

Table  3.  Major issuing organizations and the share on HWC research

排名	发文机构	发文占比/%
1	牛津大学University of Oxford	5.471
2	加利福尼亚大学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System	3.926
3	美国农业部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 Agriculture	3.338
4	美国内政部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 the Interior	3.122
5	科罗拉多州立大学Colorado State University	3.029
6	西班牙国家研究委员会Consejo Superior de Investigaciones Cientificas Csic	2.349
7	美国地质勘探局United States Geological Survey	2.195
8	佛罗里达州立大学State University System of Florida	2.133
9	瑞典农业科学大学Swedish University of Agricultural Sciences	2.040
10	夸祖鲁·纳塔尔大学University of Kwazulu Natal	1.7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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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WC发文前10位的国家/地区（表4）依次为美国（1 283）、英国（551）、澳大利亚（296）、南非（269）、印度（265）、德国（244）、加拿大（226）、中国（171）、西班牙（139）、挪威（122）。HWC研究中美国占据主导地位，发文数量1 283篇，比排名第二的英国发文数量多1倍有余，以加利福尼亚大学、美国农业部、美国内政部、科罗拉多州立大学、美国地质勘探局、佛罗里达州立大学等部门机构的力量最强。

表  4  HWC研究的主要发文国家/地区及其发文数量

Table  4.  Main countries/regions on HWC research（with the number of articles published）

排名	国家/地区	发文数量/篇
1	美国	1283
2	英国	551
3	澳大利亚	296
4	南非	269
5	印度	265
6	德国	244
7	加拿大	226
8	中国	171
9	西班牙	139
10	挪威	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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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作者特征及合作网络

2.3.1   核心作者

根据普莱斯定律，在某一特定领域中，核心作者最低发文量的计算公式为M=0.749$\sqrt{{N}_{\mathrm{m}\mathrm{a}\mathrm{x}}}$（N_max为最高产作者发文量）^[13]。本研究文献样本共涉及10 117位作者，其中最高产作者Macdonald D W，发文量为56。根据公式可得M≈5.6，取整后得核心作者最低发文量为6篇，即发文量≥6篇的作者为核心作者。研究中发文量≥6篇的作者共有226人，占比2.23%，发文量共2 004篇，占总发文量的62.22%。普莱斯定律认为，当某个领域的核心作者发文量占比达到50%以上时，表明该领域形成了核心作者群^[14]。可见，HWC这一领域已经形成了核心作者群。

2.3.2   作者突现值

突现表示一个变量的值在短期内有很大的波动，对突现值进行分析，可以探测一定时期内的热门作者。用CiteSpace软件统计作者突现值，发现Macdonald D W等16位学者自2012年起陆续成为HWC的活跃研究者，如图2所示。其中，Macdonald D W的突现期最长，从2015年持续到2022年。他于2015年发表2篇论文，分别讨论了大型食肉动物与人类冲突的管理^[15]以及季节性放牧方式对非洲狮捕食行为的影响^[16]；而后，他的研究重点逐步转变，涵盖了野生动物捕食空间特征^[17]、社区居民对人与野生动物冲突的态度和感知^[18]、人与野生动物关系的复杂性及其隐性影响因素^[19−20]等。Macdonald D W等于2011年和2018年分别参与发表的关于HWC经济补偿模式^[21]和HWC管理策略的综述^[22]是其个人最高被引文献。

图  2  作者突现值

Figure  2.  The authors’ citation bursts on HWC resear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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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   作者合作网络

某研究领域的核心作者以及作者之间合作的疏密程度可通过作者合作分析进行辨识。图谱中连线状态能够反映作者间合作的频繁状况，文字大小能够反映作者发文数量，颜色深浅能够反映作者发文时间的早晚。将样本数据导入CiteSpace软件，得到节点2 391个、连线5 487条，总体网络密度为0.001 9，表明HWC领域的作者总体合作较为分散（图3）。作者合作图谱呈现连线最密集、字体最大、节点最大的是Macdonald D W，其次有Breck S W和Loveridge A J等。其中，Macdonald D W，Loveridge A J和Johnson P J在同一个作者合作群簇。3位学者于2015年开始合作，至2024年共合作发文6篇，研究对象是以非洲狮（Panthera leo）为代表的大型食肉动物，具体内容包括人类活动对非洲狮捕食行为的影响^[16]、冲突地区农民对非洲狮的态度和价值感知^{[18, 23]}、影响人与野生动物共存因素的重要性^[19]、缓解人狮冲突的办法^[24]等方面。

图  3  作者合作网络图谱

Figure  3.  Author collaboration network m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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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人与野生动物冲突研究的知识基础、热点与趋势

3.1   知识基础

3.1.1   共被引文献分析

共被引分析是CiteSpace的核心功能，其中的被引文献体现研究的知识基础^[25]。基于 CiteSpace软件对3 220篇文献进行可视化分析，时间切片设置为2年，节点类型设置为被引参考文献，选择标准设置为每个时间分割中引用频次最高的5%被引参考文献，通过Pathfinder算法对知识图谱进行绘制（图4），运算得出共1 084个被引文献节点和2 407条节点连线。其中，Q=0.7626（＞0.3），S=0.8293（＞0.7），表明聚类结果较为成功。

图  4  HWC研究的文献共被引网络图谱

Figure  4.  The HWC co-citation network m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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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中每一个引文年轮代表着某一篇论文的引文演进历程，年轮的颜色表示对应的引文时间，年轮的大小代表引文出现的频次，年轮越大代表频次越大，因此出现频次较高（表5）的文献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代表该领域的研究重点。任何领域的发展与演进皆会历经一些有重要意义的拐点，在 CiteSpace 软件中的文献共被引网络中标示出这些拐点，对把握相关研究脉络意义重大。高中心性（表6）意味着在结构上占据关键位置的论文，可被视为支撑某领域研究的重要基础成果。

表  5  HWC研究高被引文献（被引频次排名前10位）

Table  5.  Statistics on the literature citation of HWC research（TOP 10）

排名	第一作者	年份	被引频次	题目
1	Ripple W J	2014	135	Status and Ecological Effects of the World’s Largest Carnivores[26]
2	Nyhus P J	2016	105	Human-wildlife conflict and coexistence[1]
3	van Eeden L M	2017	101	Managing conflict between large carnivores and livestock[22]
4	König H J	2020	89	Human-wildlife coexistence in a changing world[2]
5	Chapron G	2014	84	Recovery of large carnivores in Europe’s modern human-dominated landscapes[27]
6	van Eeden L M	2018	80	Carnivore conservation needs evidence based livestock protection[28]
7	Redpath S M	2013	76	Understanding and managing conservation conflicts[29]
8	Pooley S	2016	73	An interdisciplinary review of current and future approaches to improving human predator relations[30]
9	Carter N H	2016	72	Co-adaptation is key to coexisting with large carnivores[31]
10	Eklund A	2017	72	Limited evidence on the effectiveness of interventions to reduce livestock predation by large carnivores[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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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  6  HWC研究高中心性文献（中心性≥0.1）

Table  6.  Statistics on the cited high centrality literature of HWC research（centrality≥0.1）

排名	第一作者	年份	中心度	题目
1	Bagchi S	2006	0.17	Living with large carnivores: predation on livestock by the snow leopard(Uncia uncia)[33]
2	Baruch-Mordo S	2009	0.14	A tool box half full: How social science can help solve human-wildlife conflict[34]
3	Hoare R	2000	0.11	African elephants and humans in conflict: the outlook for co-existence[35]
4	Karanth K K	2012	0.11	Local residents perception of benefits and losses from protected areas in India and Nepal[36]
5	Graham M D	2008	0.11	Uptake and performance of farm-based measures for reducing crop raiding by elephants Loxodonta africana among smallholder farms in Laikipia District, Kenya[37]
6	Sangay T	2008	0.10	Human-wildlife conflict in the Kingdom of Bhutan: Patterns of livestock predation by large mammalian carnivores[38]
7	Miller J R	2016	0.10	Livestock losses and hotspots of attack from tigers and leopards in Kanha Tiger Reserve, Central India[39]
8	O’Connell-Rodwell C E	2000	0.10	Living with the modern conservation paradigm: can agricultural communities co-exist with elephants? A five-year case study in East Caprivi, Namibia[40]
9	Graham M D	2010	0.10	Patterns of crop-raiding by elephants, Loxodonta africana, in Laikipia, Kenya, and the management of human-elephant conflict[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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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图4、表5、表6可见，Ripple^[26]、Nyhus^{[1, 42]}、van Eeden^{[22, 28]}、Redpath^[29]、Bagchi^[33]等生态学家、环境学家对国际上HWC的起步研究奠基作用明显。其中，最早可追溯到2000年Hoare^[35]和O’Connell-Rodwell^[40]分别撰写的关于非洲的人象冲突研究，两位学者均讨论了人与野生动物共存需要付出的代价和可能性问题，提出HWC在本质上是人与野生动物对生存空间和资源的争夺，未来野生动物的生存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人类的态度和行为，除了利用物理措施将人与大象的生存空间隔绝开来，能否制定出合理的土地利用政策是实现人与大象和谐共生的关键。两位学者对人-象关系合理形式即人与野生动物共生可能模式的讨论一直是之后国际上HWC学术研究的关键议题。2005年以来，随着学界对大型食肉类动物的关注，HWC的研究视角转向具体的冲突缓解策略^{[33, 38]}，并讨论大型食肉类动物带来的生态影响^[26−27]。Sangay等^[38]分析了老虎、普通豹、雪豹和亚洲黑熊在不丹全境对农牧民牲畜的捕食活动，总结了特定物种的捕食偏好和肇事时空分布，发现不同捕食者对牲畜种类需求不同，提示政府部门要根据野生动物肇事活动特征制定应对策略；同时强调，引导农牧区公众集体参与到HWC的管理中，对冲突的缓解和公众自然资源保护教育的效果都十分显著。历经10年的积累，国际HWC研究在2015年前后迎来又一个转折。Nyhus^[1]发表了关于人与野生动物冲突和共存的研究，全面总结了HWC的类型、原因、影响、时空分布，并站在人类与野生动物双重视角提出缓解冲突的办法，引导学界关注人与野生动物共存研究的新趋势，鼓励从弱化学科边界和研究区域边界的视角出发，在不断变化的世界里寻找人与野生动物共存（human-wildlife coexistence）的定义。总体上，2016年前后学界对人与野生动物的冲突管理和共存模式在多学科、多视角下的探索，进一步为HWC研究进入成熟期奠定了基础。

3.1.2   突现文献分析

在CiteSpace文献共被引网络图谱中（图4）还可探测到420篇引用突现（citation bursts）的文献，本研究选取高突现的前20篇为例（表7）进行分析。高突现文献在相应时间区间受到关注，被认为是特定时间段内相关研究前沿的脚印。

表  7  HWC研究高突现性文献（突现强度前20位）

Table  7.  High citation bursts literatures on HWC research（TOP 20）

排名	第一作者	年份	突现性	题目
1	Ripple W J	2014	48.96	Status and ecological effects of the world’s largest carnivores[26]
2	Dickman A J	2010	36.93	Complexities of conflict: the importance of considering social factors for effectively resolving human-wildlife conflict[43]
3	Redpath S M	2013	33.12	Understanding and managing conservation conflicts[29]
4	Nyhus P J	2016	32.97	Human-wildlife conflict and coexistence[1]
5	Chapron G	2014	32.01	Recovery of large carnivores in Europe’s modern human-dominated landscapes[27]
6	König H J	2020	24.30	Human-wildlife coexistence in a changing world[2]
7	Barua M	2013	22.15	The hidden dimensions of human-wildlife conflict: Health impacts, opportunity and transaction costs[44]
8	Inskip C	2009	19.14	Human-felid conflict: a review of patterns and priorities worldwide[45]
9	Redpath S M	2015	19.10	Tilting at wildlife: reconsidering human-wildlife conflict[46]
10	Dickman A J	2011	17.59	A review of financial instruments to pay for predator conservation and encourage human-carnivore coexistence[21]
11	Carter N H	2016	16.29	Co-adaptation is key to coexisting with large carnivores[31]
12	Kansky R	2016	15.83	A wildlife tolerance model and case study for understanding human wildlife conflicts[47]
13	Pooley S	2021	15.47	Rethinking the study of human-wildlife coexistence[48]
14	Treves A	2014	15.10	Tolerance for predatory wildlife[49]
15	Shaffer L J	2019	14.86	Human-elephant conflict: A review of current management strategies and future directions[50]
16	Madden F	2014	14.77	Conservation’s blind spot: The case for conflict transformation in wildlife conservation[51]
17	Treves A	2016	14.16	Predator control should not be a shot in the dark[52]
18	Bhatia S	2020	13.55	Beyond conflict: exploring the spectrum of human-wildlife interactions and their underlying mechanisms[53]
19	Suryawanshi K R	2013	13.43	People, predators and perceptions: patterns of livestock depredation by snow leopards and wolves[54]
20	Hazzah L	2014	13.25	Efficacy of two lion conservation programs in Maasailand, Kenya[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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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WC研究的高突现性文献可归纳为两种类型：

一是综述类论文。在全球31种哺乳类大型肉食动物种群数量面临威胁的背景下，Ripple等^[26]基于过往实证研究，对其中7种动物受到的人类活动影响进行评估指出哺乳类大型肉食动物对维护地球生物多样性和生态平衡意义重大，但其造成的HWC是使自身种群数量受到威胁的原因之一，人类应探索与这些动物共生的方式，减少其消极影响，利用其积极影响。Shaffer等^[50]从人象冲突发生前、中、后3个阶段系统总结了冲突的预防、治理、赔偿等管理办法，并鉴于资源竞争在人象冲突中的核心位置，提出促进人象和谐共生的概念模型。模型尤其强调水和植被等自然资源的时空分布，并试图确定冲突热点、寻找替代资源、科学规划用地管理，以为复杂的HWC问题制定长期可持续的解决方案。进一步，Dickman等^{[21, 43]}总结了社会性因素、经济补偿类手段对缓解HWC的作用，指出HWC的解决不能只依靠减轻野生动物造成的经济损失，还需考虑人类对野生动物的认识和态度，如群体经历、文化标准、信仰等因素对人类态度的影响也不可忽略。van Eeden等^[28]通过对2016—2018年间114项HWC案例研究进行总结发现，冲突缓解策略定量研究较少，策略的有效性没有经过系统实验检验，呼吁学界成立科学联盟，共同探索可持续的HWC管理办法。综述类的突现性文献显示了HWC研究的理论化方向，即重视包含经济、生态、社会文化在内的多维冲突管理影响因子，并在共生共存的研究范式下推进人与野生动物关系模式的新探索。

二是案例研究类论文。Kansky等^[47]以南非开普敦人与狒狒间的冲突为案例探究影响公众对HWC容忍度的因子, 认为HWC管理实质上就是处理好利益相关者容忍度与冲突之间的平衡问题。结果显示，人与野生动物的邂逅经历、人对野生动物的社会文化建构、野生动物价值取向、个人道德规范以及相关管理机构等均会影响人对野生动物的容忍度。Suryawanshi等^[54]以印度喜马拉雅地区的雪豹和野狼为特定研究物种，通过对附近25个村庄的HWC调查，分析影响野生动物捕食牲畜的生态因素以及人类对野生动物的看法。研究发现，特定区域地表结构复杂性将直接影响野生动物的捕食难度，而这与野生动物造成损失的严重程度密切相关；而居民对HWC的感知可能会与实际损失有所偏差，当地居民对雪豹的消极态度远不及对野狼强烈，这可能与居民对特定物种的社会文化建构有关。人与野生动物共存的模式探索在案例研究中显现^{[29, 31, 48]}，这有助于学界从不同视角理解人与野生动物关系，使冲突缓解的研究议题更深入，研究发现更具体。

3.2   研究热点与发展趋势

3.2.1   关键词共现与词频分析

关键词是作者对其文章内容的高度凝练与总结，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文章的核心主旨，因此分析某一领域文献关键词的聚合关系可以揭示该领域学术研究热点。本研究利用CiteSpace 6.2.4软件对HWC研究的关键词进行分析，绘制关键词共现图谱（图5）。如图5所示，每个节点（node）代表一个关键词，节点的面积越大说明其代表的关键词在所有导入文献中出现的频次越高，则可把这一高频关键词视为该领域的研究热点。节点中心度（centrality）越大说明其代表的关键词在整个图谱分析中衍生其他扩展性关键词的能力越强，在一定程度上可反映本领域研究热点。中心度取值位于 0~1 之间，超过 0.1 的节点称为关键节点。

图  5  HWC研究关键词图谱

Figure  5.  Map of co-occurring keywords on HWC resear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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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研究将HWC高频关键词分析结果中出现频次高于90次的关键词（包含中心度）导出，结果见表8。由表8可见，human-wildlife conflict以1 835次居首，此外，conversation（942）, management（619）, patterns（456）, wildlife（406）, national park（389）, attitudes（336）等也都是该领域的研究热点。从中心度来看，crop damage（0.21）, large carnivores（0.22）, wolves（0.22）, wildlife（0.40）, ecology（0.42）, depredation（0.44）, people（0.62）都是重要的研究领域。野生动物的管理（management）被定义为减轻野生动物带来的负面后果，同时保持或增强其积极方面的一种科学与艺术，也通常是缓解HWC的代名词。在HWC研究背景下，野生动物捕食牲畜（livestock predation）、损毁庄稼（crop damage）等消极影响以及冲突的管理（management）与野生动物的保护（conversation）是学界较为关注的主题。

表  8  HWC高频关键词

Table  8.  High frequency keywords on HWC research

编号	关键词	频次	中心度	年份		编号	关键词	频次	中心度	年份
1	human-wildlife conflict	1835	0.11	1998		16	wildlife management	189	0.10	2002
2	conservation	942	0.16	2004		17	behavior	183	0.18	2010
3	management	619	0.04	2004		18	biodiversity	179	0.07	2012
4	patterns	456	0.02	2009		19	livestock	177	0.13	2008
5	wildlife	406	0.40	2001		20	depredation	165	0.44	2005
6	national park	389	0.27	2003		21	ecology	163	0.42	2005
7	attitudes	336	0.25	2003		22	people	138	0.62	2001
8	livestock predation	265	0.09	2005		23	landscape	126	0.04	2009
9	perceptions	263	0.02	2008		24	carnivores	121	0.03	2010
10	impacts	238	0.06	2010		25	crop damage	109	0.21	2003
11	large carnivores	220	0.22	2009		26	prey	107	0.11	2007
12	population	217	0.09	2004		27	human carnivore conflict	104	0.12	2013
13	predation	208	0.02	2006		28	forest	102	0	2002
14	protected areas	201	0.20	2007		29	selection	97	0.02	2014
15	wolves	190	0.22	2008		30	risk	91	0.04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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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2   关键词演化分析

1）关键词时间线图

为更精确反映关键词变化趋势，将时间切片设置为1年，节点类型设置为关键词，运算得出共230个关键词节点和277条节点连线，获取关键词时间线图（图6）。其中，Q=0.785 9（＞0.3），S=0.918 9（＞0.7），表明分析结果较为成功。

图  6  HWC研究关键词时间线图

Figure  6.  The timeline view of keywords on HWC resear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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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6横线上的词语即高频关键词，从关键词节点所在的横线位置可判断该节点首次出现的年份及所属聚类，聚类名称通过这些高频关键词自动计算生成。每个聚类的横实线长度对应的年份表示该聚类（关键词）持续的主要年份。由图6可知，human-wildlife conflict（HWC）是学界持续讨论的热点话题。可以预测，野生动物的管理（wildlife management）、冲突治理当中人的影响与作用（human dimensions）、HWC的频发空间——保护区（protected areas）以及野生动物栖息地的选择（habitat selection）等话题在今后一段时间内将会受到国际学界的持续关注。

2）关键词时区图

关键词时区图（time zone）能够直观地呈现不同时间段关键词的演进与发展趋势（图7）。在时区图中，横坐标为时间轴，展现关键词在时间维度上的变化过程，即HWC的研究趋势。研究热点通过特定时间段内文献数量的多少表征，文献数量越多越能够代表研究的热点。研究领域的先后承接关系通过节点连线表示，连线的疏密反映出时间段之间研究热点关联的密切程度及其内在逻辑关系。

图  7  HWC研究关键词时区演化图

Figure  7.  The time zone view of keywords on HWC resear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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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7显示，HWC研究中关键词分布密集，主题广泛，其中最大的几个节点为 2001—2005 年间的people, wildlife, attitudes, ecology和depredation, 2016年以后关键词向biodiversity conservation, climate change, ecology services, human-wildlife coexistence等方向扩散发展。一方面，不同时区关键词的连线非常密集，反映出HWC研究的重要性及其涵盖内容的丰富程度；另一方面，连线颜色随时间变化逐渐增加了更多新的热点，如人与野生动物互动、人与野生动物共存等。HWC研究趋势呈现出由冲突管理到人与野生动物共存的思路转变，推动这一领域不断向纵深发展。

3）关键词突现与演进分析

传统热点追踪研究以高频、高中心性关键词为基础，但特定时间段内近年初现的关键词客观上带有被引频次和中心性较低的特点。为避免初现关键词被筛选掉的误差，本研究采用分阶段进行以高频关键词为主、兼顾高中心性关键词的筛选方法（表9），根据在1997—2005年、2006—2015年、2016年至今3个阶段的关键词总数量分别选择被引频次＞60、＞70、＞20的重要关键词。同时，辅以关键词突变分析，对HWC三阶段研究热点和特征加以阐释。

表  9  HWC研究关键词演进信息统计（兼顾频次和中心度）

Table  9.  The important keywords at different stages on HWC research

阶段一：1997—2005年				阶段二：2006—2015年				阶段三：2016年至今
频次	中心度	关键词		频次	中心度	关键词		频次	中心度	关键词
1835	0.11	human-wildlife conflict		456	0.02	patterns		73	6.00	climate change
942	0.16	conservation		263	0.02	perceptions		59	0.03	land use
619	0.04	management		238	0.06	impacts		57	0.03	human-wildlife interactions
406	0.40	wildlife		220	0.22	large carnivores		52	0.02	ecosystem services
389	0.27	national park		208	0.02	predation		51	0.10	loxodonta africana
336	0.25	attitudes		201	0.20	protected areas		48	0.02	mortality
265	0.09	livestock predation		190	0.22	wolves		45	0.02	predators
217	0.09	population		183	0.18	behavior		40	0.07	coexistence
189	0.10	wildlife management		179	0.07	biodiversity		38	0.01	attacks
165	0.44	depredation		177	0.13	livestock		36	0.00	human-wildlife coexistence
163	0.42	ecology		126	0.04	landscape		33	0.02	wildlife conflict
138	0.62	people		121	0.03	carnivores		30	0.00	knowledge
109	0.21	crop damage		107	0.11	prey		29	0.03	science
102	0.00	forest		104	0.12	human carnivore conflict		29	0.02	size
69	0.14	damage		97	0.02	selection		28	0.00	resource selection
62	0.03	wildlife conservation		91	0.04	risk		28	0.06	animals
				88	0.06	habitat		26	0.00	challenges
				85	0.05	habitat selection		25	0.09	area
				84	0.10	habitat use		25	0.00	human disturbance
				82	0.19	biodiversity conservation		24	0.09	tourism
				81	0.12	community		23	0.18	recovery
				80	0.11	canis lupus		22	0.09	food habits
				79	0.19	home range		22	0.03	black bears
				76	0.07	populations		22	0.02	diversity
				75	0.00	reserve
				73	0.30	tolerance
				70	0.13	conflicts
出现频次60次以上				出现频次70次以上				出现频次20次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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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变性关键词（burst detection）表示待考察的关键词在短时间内出现研究数量显著跃迁，该分析有利于把握某领域研究热点动态变化情况。利用 CiteSpace的“突发检测计算工具”绘制出HWC研究突变率前 20 位的关键词, 结果图8所示。

图  8  HWC研究突变词分析（突变强度排名前20位）

Figure  8.  Top 20 keywords with the strongest citation bursts on HWC resear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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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表9、图8可见，HWC研究可大致分为研究起步期、发展期与成熟创新期 3 个阶段。

1997—2005 年为HWC研究的起步期，以“human-wildlife conflict”为关键词和主要研究对象。野生动物对农牧民牲畜的捕食（livestock depredation）和庄稼的破坏（crop damage）是HWC带来的主要影响。这一阶段的研究以生态学主导，对野生动物活动规律、偏好、时空模式的分析初现。Schley等^[56]对西欧地区野猪肇事行为模式进行研究，发现与动物性食物相比，植物性食物尤其是农作物更受野猪欢迎；野猪捕食存在季节性、年际性和地区性差异，其食物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不同类型动植物的相对可得性。Gillingham等^[57]的结论引导学界关注野生动物对自然资源的需求及其灵活适应性，为HWC缓解提供新的研究视角。此外，如何在保护（conservation）的前提下改变人类对野生动物的态度（attitude）、对野生动物进行管理（management）的探索式研究等也有显现。2000年，Messmer^[58]发表的“人类与野生动物冲突管理的出现：化挑战为机遇”一文被引167次。文章指出，为更好地解决HWC问题，相关部门的工作重点不能只放在野生动物种群数量的增加，而是要关注如何提升和优化野生动物的社会价值。这一目标的关键在于利益相关者得到公平的利益分配，以为冲突管理工作寻求更广泛的公众支持。

2006—2015 年为HWC研究的发展期，研究视野更为集中，聚焦大型食肉类动物（large carnivores）与人的冲突。这一阶段出现了以特定物种或者生境（如美洲狮、金钱豹、基巴莱国家公园等）为研究对象的HWC影响（impact）的深度案例研究^[33]，以及系统分析HWC模式（pattern）的综述研究^[2]。一方面，学界对HWC成因的理解更加深刻，开始关注如价值观念、权力关系、利益分配等社会文化因素^[44]在冲突形成和缓解中的作用。Wang和Macdonald^[59]提出经济补偿只能作为缓解HWC的短期措施，从长远来看，相关法律对资源使用限制的规定需要调整，农民应参与到冲突缓解的过程中。另一方面，延续上一阶段人类对野生动物的态度的研究主题，人对冲突的感知（perception）以及人对野生动物肇事的容忍度（tolerance）等关键词及研究问题频现^{[47, 60]}，随之出现的测量公众感知态度的模型有助于提升HWC问题的透明度。需要强调的是HWC除造成经济损失之外，带来的隐性影响包括社会心理健康水平下降、被迫生计转型和粮食不安全等问题，即使社区居民可以容忍野生动物，冲突的隐性影响也会危及公众福祉^[44]。得益于系统综述和深度案例研究，这一阶段学界总结出更加具体的HWC管理（management）策略，同时开始将研究视角转向生物多样性保护（biodiversity conservation）。

2016年以来，HWC研究进入到了成熟创新期。该阶段在关注HWC问题如何解决的基础上，更加重视人与野生动物共存（human-wildlife coexistence）的生态意义，对环境如何服务于人类（ecosystem services）、物种多样性（diversity）、城市生态（urban ecology）等深层次问题进行探讨。2016年，Nyhus^[1]发表的《人与野生动物冲突和共存》成为这一阶段最高被引文献（引用频次407次）。Nyhus呼吁在不断变化的人类世中，研究者应全面关注影响人与野生动物关系的生态、社会、经济、政治和文化因素，这些因素为什么造成某些地区更适合人类与野生动物共存，以及共存模式能否得到推广。城市化的发展通过破坏自然栖息地给很多野生动物的生存带来了负面影响。然而，Santini等^[61]的研究发现，在城市中生存的野生动物或许会通过改变饮食习惯、提升繁衍效率等方式保证生存，HWC的管理需要考虑动物的适应性、能动性。既有研究大多认为公众的态度和感知仍然是实现人与野生动物共存的基础，但共存是不同利益相关群体（包含动物）之间相互“谈判”和“权衡利弊”的动态过程^[2]。一些动物能够积极调整自身行为，例如主动增加夜间活动以规避人类而减少冲突。与此同时，保障野生动物栖息地的连贯性也是减少人与野生动物相遇、保持生物多样性的有效手段。成功的HWC缓解案例表明，应根据实际情况不断调整缓解冲突的影响因素之间的交叉和互动^[62]。如何通过跨学科的方式、在兼顾不同利益相关者需求的前提下建立一个HWC管理和关系调整的整体视角，是这一阶段的研究主线。

4.   人与野生动物冲突的主要研究内容与发现

根据前节对国际HWC知识基础、研究脉络与研究热点的梳理，进一步对搜集到的文献进行关键词聚类分析，深入阅读各聚类下的高被引文献，总结出HWC主要研究内容和发现。

在 CiteSpace 6.2.4中，选择 LLR（log-likelihood rate）算法进行关键词聚类分析，对HWC关键词进行分类整理，可以得到HWC的研究主题及其类别。结果共得到14个聚类结果，其中Q=0.7887（＞0.3）、S=0.924（＞0.7），表明聚类结果较为成功。如图9所示，聚类主题分别是#0“human-wildlife conflict”, #1“wolves”, #2“urban ecology”, #3“wildlife management”, #4“habitat selection”, #5“sus scrofa”, #6“crop raiding”, #7“snow leopard”, #8“ursus americanus”, #9“human-wildlife interactions”, #10“human carnivore conflict”, #11“panthera leo”, #12“Asian elephant”, #13“protected areas”。

图  9  HWC研究主题聚类

Figure  9.  HWC research theme cluster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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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聚类结果，进一步将HWC的研究内容分为HWC的时空分布、HWC的原因与影响、居民对HWC的态度和感知以及HWC的缓解/管理策略4个方面。

4.1   人与野生动物冲突的时空分布

根据文献分析结果，学界对HWC的动物种类研究集中在豹（Panthera uncia）^{[26, 39]}、亚洲象（Elephas maximus Linnaeus）^[63]、非洲象（Loxodonta）^[64]、老虎（Panthera tigris）^[39]、狮子（Panthera leo）^{[24, 55]}、狼（Canis lupus）^[54]、澳洲野狗（Canis dingo）^[65]、猴子（Macaca）^[66−67]、黑熊（Ursus thibetanus）^[68]、野猪（Sus scrofa）^[69]等特定种群（表10）。这些野生动物往往因为体型大、对栖息地空间和食物需求大、分布广泛等因素容易与人发生冲突^[70−71]。

表  10  人与野生动物冲突的时空分布

Table  10.  Spatial and temporal distribution of HWC

物种	物种世界分布区	冲突易发时空特征	研究主题示例
豹 Panthera uncia	北美洲北部，南美洲中部，亚洲东部、中部和南部	· 雪豹在植被覆盖率高的低海拔地区更容易捕杀牲畜	· 雪豹的捕食种类偏好和时空特征
亚洲象 Elephas maximus Linnaeus	亚洲南部	· 人象冲突易发生在夜晚，靠近水源、地形平缓的区域	· 人象冲突的预防和解决措施 · 人象冲突的原因和影响 · 野象觅食的种类偏好和时空特征
非洲象 Loxodonta	非洲南部
老虎 Panthera tigris	亚洲东部	· 老虎偏好在夏季猎捕牲畜，因而人虎冲突发生易发生在夏季 · 低矮的草地是老虎捕食斑鹿的常见空间	· 人虎冲突的社会-生态影响 · 人虎冲突的特征 · 人虎冲突的严重性评估
狮子 Panthera leo	非洲中部、南部	· 非洲狮在旱季会出现在接近水源的地带或主动进入保护区进行觅食 · 冲突易发生在保护区附近农作物密度高的社区	· 保护狮子免受报复性捕杀的措施 · 社区居民对人狮冲突的感知和态度
狼 Canis lupus	北美洲北部，南美洲中部，亚洲北部、东部和南部	· 狼偏好在秋冬季节、夜间捕食家养牲畜 · 人与狼相遇冲突多发生在白天	· 人狼冲突的缓解措施 · 狼的捕食种类偏好和时空特征
澳洲野狗 Canis dingo	大洋洲澳大利亚大陆	· 野狗偏好在城市边缘（郊区）猎捕一些中小型哺乳动物 · 秋季繁殖期野狗的食物需求量大 · 城市中生存野狗偏好在午夜捕食	· 减轻因野狗造成兽损的更具创新性和道德性的措施
猴 Macaca	亚洲南部、非洲南部	· 猴子会在庄稼成熟的夏秋季节掠食保护区附近社区农作物	· 人猴冲突的缓解措施 · 社区居民对人猴冲突的感知和态度
黑熊 Ursus thibetanus	北美洲北部、欧洲北部	· 黑熊在植物覆盖率低的低海拔地区更容易捕杀牲畜	· 人类垃圾对黑熊习性的影响 · 影响人与黑熊冲突严重性的因素
野猪 Sus scrofa	欧亚大陆、美洲大陆	· 野猪更倾向于在夜间捕食	· 人类活动对野猪捕食行为的影响
总结		①冲突更容易发生在庄稼成熟、放牧活动比较频繁、野生动物繁殖的夏秋季节 ②野生动物捕食牲畜更容易发生在夜间，人与野生动物冲突更容易发生在白天 ③冲突更容易发生在靠近水源、植被茂密、地形平坦、人口密度低的区域	①冲突严重性评估 ②冲突的时空分布 ③冲突的原因和解决措施 ④冲突中野生动物的习性变化 ⑤冲突中人的感知和容忍度
资料来源：根据参考文献[26−39][54−55][63−70]等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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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HWC多发生在自然保护地内或临近保护地的农牧区，但也会发生在城镇中的绿地、郊区、公园等自然区域。亚洲、北美洲、欧洲的狼，非洲的狮子和野狗、亚洲的老虎等数量都在人类对HWC的反抗中（对野生动物的驱赶和捕杀）有所下降^[72]。野象主要分布在亚洲和撒哈拉以南非洲的部分地区^[61]，也给亚非地区的农作物带来严重破坏^[73]。肯尼亚、印度、斯里兰卡、尼泊尔、马来西亚等是世界上人象冲突比较频繁的国家^[50]。濒危的雪豹主要在中亚和南亚活动，以当地农牧民的牲畜为主要食物来源^[39]。在澳大利亚，野狗与人共享生活空间，演化出了伤人的“非自然行为”^[65]。一般而言，HWC易发生在靠近水源、植被覆盖率高、地形平坦、人口密度低的区域^[36]。HWC的时间性特征明显，这与野生动物的习性密切相关。一项来自印度阿萨姆的实证研究显示，人象冲突有明显的昼夜差异和季节性特征，主要集中在18:00—22:00和庄稼成熟的8—12月份^[74]。

4.2   人与野生动物冲突的原因与影响

HWC是经济、社会、政策、生态等多方面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随着人口增加和经济发展所需的用地规模不断扩张，野生动物栖息地不断缩小和碎片化，人类与野生动物的生存空间发生重叠，人与野生动物相遇带来的冲突不可避免^[1]。生态层面，冲突可能与野生动物的生命阶段、性别、活动习性有关。年老的野生动物会因丧失捕猎能力而以农作物或家畜为食^[75]。雄性的野生动物因拥有更广阔的领土范围而更容易与人发生冲突。另有研究表明，雌性野象会出于保护幼崽的防御性攻击人类^[76]。保护区制度的建立和损失赔偿等措施也可以缓解部分冲突^[21]，但补偿分配的制度是否公平正义会进一步影响冲突的演化^[66]。在很多情况下，遭受野生动物破坏最严重的地区往往是那些最没有能力恢复的贫困地区，因为野生动物的市场价值获得的税收不能保证反哺当地，收益与代价的严重不平衡也是导致农牧民捕杀野生动物的主要原因。

学界主要关注HWC带来的直接负面影响，包括野生动物导致的农作物损害、家禽家畜死亡、房屋等基础设施破坏、人身安全和财产威胁等，以及冲突中人类造成的野生动物非正常伤亡等^[77]。而HWC带来的隐性影响没有得到充分讨论，如农户心理焦虑等方面的福祉损害。遭遇象致人死亡的事故后，家庭成员可能会出现创伤后应激障碍、临床抑郁症和童年情感障碍，甚至无法开展正常生产生活^[44]。在冲突严重的地区，农牧民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成本看护牲畜和农作物，农户生计和家庭分工会因此被迫改变^[21]。在印度，如果家庭内的成年男性遭受大象伤害，将导致成年女性甚至儿童承担家庭生计责任，部分儿童或因此失去受教育机会^[78]。HWC还会带来生态意义上的隐性影响。Cui等^[66]的研究表明，在中国南湾猴岛自然保护区，猴子对游客的投喂行为习惯化，变得逐渐大胆，进入社区取食庄稼，当地居民只能花费更多时间和精力看管庄稼，甚至为此放弃了原有生计方式。

4.3   居民对人与野生动物冲突的态度和感知

HWC不仅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还威胁当地居民的生命安全，加剧了居民对野生动物的反感。在HWC频繁的地区，居民的态度和感知对冲突管理至关重要^[49]。社区居民对HWC的感知和态度受到年龄^[79]、性别^[60]、文化观念^[80]、过往经历^[81]、经济^[21]、政策和社会关系^[1−2]、教育和宣传^[82]等方面的影响。

一般而言，居民年龄越大、劳动能力越差、对农业依赖程度越高，对肇事野生动物的容忍度越低^[79]。性别也是影响冲突感知的重要因素，女性与男性相比在资源使用、环境互动模式上有很大不同，处理冲突的方式亦不同。例如，在印度，女性因人象冲突损失而经历的粮食安全风险、工作量变化、身心健康水平下降等困难要多于男性^[60]。HWC也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社会文化因素的影响。例如在马赛地区，因社会、政治、宗教和文化原因，当地居民高度重视牛，认为牛与上帝有直接联系，因此野生动物造成的损失不能简单地通过经济赔偿来处理^[83]。一项来自印度尼西亚的研究表明，当遭受到人象冲突的侵害或感知到人象冲突的威胁后，农户往往不再愿意支持亚洲象保护工作^[81]。因此，获得经济赔偿在建立居民对野生动物的宽容态度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

4.4   人与野生动物冲突的缓解/管理策略

既有研究对HWC缓解策略的总结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

1）冲突预防治理措施，包括物理隔离、生物防治和人工驯化。物理隔离的措施包括建造围栏^[37]、进行农作物种植结构调整^[61]、实施保护区移民搬迁^[1]、建设替代性食物源^[84]、建设生态廊道^[85]等。例如，在人象冲突比较严重的区域，部分农户调整种植结构，改种对大象吸引力较低的经济作物，包括香菜、薄荷、生姜、洋葱、大蒜等^[61]，除了作为驱避剂，这些替代作物可以使居民获得一定收入。以蜜蜂围栏为例的生物声学防治是一项经济有效的大象防御手段^[86]。研究发现，悬挂非洲蜂巢能让金合欢树免受非洲象的侵犯^[87]。此外，驯化亚洲象长期以来被用于解决人象冲突，被驯化的大象可以融入人类社会，参与社区节事活动或作为运输工具等为人类服务^[50]。但是，物理屏障的长期有效性还要考虑设计难度、地形、资金成本、动物适应性以及保护区整体管理规划等多方面问题^[88]。例如，电围栏等设施的应用和维护高成本给这些物理屏障的大规模应用带来挑战，尤其在密林和分散的区域中，其建设成本更高、难度更大^[89]。

2）冲突应急处置措施，包括致命性和非致命性处置措施。非致命性措施主要包含用噪音、灯照、篝火、鞭炮和投掷石块等方式驱赶野生动物^[90]。在处置过程中，遇到野生动物对居民生命安全造成重大威胁的情况，相关管理部门会在法律批准的前提下组织专业人员对其进行转移。致命性措施主要为用火枪、陷阱、毒药等方式猎杀。与亚洲驯化大象的做法不同，在非洲，攻击性强、威胁居民生命的野象往往被击毙^[91]。噪音装置等非致命性措施在保护农作物方面行之有效，但给居民的生产生活节律造成干扰^[44]。在广泛采用之前，录音对其他动物的潜在负面影响也有待评估。另外，野生动物的适应性依然使转移措施的有效期缩短，被转移的野生动物仍返回原肇事地引发冲突的事件时有发生。

3）冲突经济补偿措施，包含政府赔偿、商业保险赔偿、保护行为激励报酬、旅游。政府赔偿和商业保险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赔付野生动物带来的直接经济损失，提升居民对野生动物的容忍度^[21]。但也存在问题，由于缺乏标准化的评估准则和涉及多方利益主体，定损报赔的过程比较繁琐^[1]且容易发生腐败^[60]。赔偿计划往往以农作物和牲畜损失的市场价格为赔偿目标，较少关注缓解冲突的机会成本、获得补偿的交易成本、给社会心理和福祉带来负面影响等隐性成本^{[21, 35]}。为激励当地居民保护野生动物而设置的报酬津贴能够显著提升人与野生动物共存的和谐程度，但对经济脆弱性较高的地区而言，投入野生动物保护项目是高成本、高风险行为，一旦保护目标因突发情况（如极端天气、疾病等）失败，居民将会陷入更严重的贫困^[21]。以野生动物为核心吸引物的生态旅游和狩猎旅游等方式被视为缓解HWC的有效手段^[83]。理想状态下，旅游收益可反哺当地社区，促进当地经济发展，减轻人对野生动物的反感。但相关研究发现，旅游可能会加剧冲突。例如，当人们被强制撤离出保护区时，因撤离导致放弃传统生计方式的损失却没有得到相应补偿。旅游开发中的社区参与有限，相关岗位收益较低等原因也导致冲突没有得到根本的解决^[66]。

4.5   人与野生动物冲突研究的理论梳理

HWC不同的研究内容所应用的理论视角有所差异。部分学者立足生态视角，运用人类行为生态学下动物的最优觅食理论、掠食者-猎物空间互动理论和动物畏惧人类的恐惧景观理论等总结野生动物的捕食偏好和空间活动规律，进一步解释其对人类生产生活的影响。以上理论视角注重从人与野生动物空间使用和资源需求的重叠、竞争、博弈出发解读冲突，此类研究被归入自然的动物地理学分支。

在人文地理学范畴中，HWC同时具有社会文化意义。随着去人类中心主义思潮繁荣，研究以动物伦理思想为指导讨论人与野生动物关系，提倡抛弃以致命性手段消灭野生动物的冲突管理办法，在处理冲突过程中关照动物福利。已有研究表明，当动物伦理教育深入人心，即使在冲突情境下，社区居民依然选择将受伤的野生动物送到救护站，这对生物多样性保护具有重大意义^[92]。受到后人类主义思想影响，社会文化地理学逐渐关注到动物和其他物质设备作为关键非人类的能动性，用行动者网络理论等^[93]讨论冲突的复杂性和动态性，相关研究可归入超越人类地理学的分支。此外，Blount-Hill等^[94] 提出了宏观意义上的HWC[macro-level human-wildlife conflict (MHWC)]，意指HWC是人类与非人类群体的分层，其中充满了人类群体优越感的社会结构和社会心理过程。因此社会认同理论和社会支配理论也被应用到HWC研究中，用于讨论动物与人类互动过程中的政治结构和权力特征。有研究发现，人类对野生动物表现出的偏见和不平等的意识形态偏好对人与野生动物关系有消极影响^[95]，淡化物种等级制度和人类对资源控制的霸权主义、建立种间平等的社会认同是指导HWC管理的重要心理动因。关于居民对野生动物的感知和态度的实证研究，则多借鉴社会心理学领域的理论，如人-环境交互模型、规范激活理论^[47]以及一系列与情绪和情感相关的理论如情绪评价理论和具身情感理论^[96]等。

早期HWC研究多应用生态学相关理论，在资源管理立场上从人与野生动物的利益平衡出发理解冲突，关注到动物的主体性、冲突的复杂性以及自然与社会的不可分离性。在后人类主义思潮影响下，HWC研究又发展出了更多理论工具，或将社会学、心理学理论引入冲突的缓解和管理分析中。立足中国社会文化情境，有学者强调本土传统文化观念和社会建构对人与动物关系的影响深远，更有助于人与野生动物关系研究知识建构的全球化。

5.   结论与启示

通过运用CiteSpace对1997年以来国际人与野生动物冲突的研究领域文献进行计量分析，并对软件筛选出的高被引文献进行深入解读，归纳出这一主题的研究内容、研究热点与发展趋势。

HWC研究内容丰富全面，涵盖了冲突中主要肇事野生动物的种类和分布、冲突的时空特征、冲突发生的原因和影响、影响居民对冲突感知的因素、冲突的缓解/管理策略等主题。需要强调的是，当前学界对人与野生动物关系的讨论多聚焦于冲突带来的经济影响，而关于人与野生动物互动带来的正向结果——娱乐、教育、心理福祉和生态系统健康等的关注度不高，对冲突带来的间接影响，如居民心理福祉、家庭分工改变等研究不够深入。关于冲突管理策略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物理隔离上，这些策略在一定程度上有效，但其中大多数是由短期的、特定地点的因素驱动，将冲突进行空间上的转移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HWC成因复杂，在很多情况下，冲突往往因人与人之间价值观念、利益关切不同而产生^[46]；因此，冲突管理的一个主要挑战是如何平衡濒危物种的保护与不同利益相关者之间的需求^{[21, 48]}。

HWC研究热点不断创新，研究趋势从冲突管理向人与野生动物共存转变。在2016年之前，HWC研究较多站在人类中心的立场探讨野生动物管理措施和冲突的缓解策略，最终目的是将野生动物对人的负面影响降到最小，提升人对野生动物的容忍度，其中对野生动物造成的损失进行经济赔偿是缓解冲突的重要方式。但这种策略也存在两方面问题：其一，经济补偿对人的影响不是直接的、单向的，例如补偿分配是否公平正义会使赔偿问题变得复杂和多元^[97]；其二，野生动物对现行管理手段产生适应性，其行为会不断演化，使冲突管理不能达到理想效果。野生动物作为重要的非人类，其与人类的关系正在发生根本性转变，既有研究未能充分将野生动物的能动性纳入综合考量。2016年以来，保护（conservation）与共存（coexistence）成为HWC研究的关键词，部分学者特别强调人与野生动物关系的复杂性^{[1, 2, 48]}。一方面，人类对冲突的感知以及各利益相关者对冲突管理工作的充分参与仍然是调节人与野生动物关系的关键所在；另一方面，有必要将研究视角从社会经济转向生态环境变化和动物能动性，重视人与野生动物关系的生态意义。

人与野生动物“共存”不是一成不变状态，而是不同利益群体（包括野生动物）之间持续“协商”的动态过程。未来HWC研究应重点关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整合包含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生态环境在内的跨学科视角，综合权衡不同利益主体间关于人与野生动物关系存在的分歧；

二是关心和了解野生动物，考察不同物种对资源的需求及其行为特征，以主体性、能动性作为研究视角，将野生动物作为与人类平等的主体纳入人与野生动物共存研究的内在维度；

三是推动建立世界范围内人与野生动物（包括海洋生物）冲突的时空分布数据库，更为科学、全面把握细分野生动物种群与人类冲突的时空特征，为持续监测冲突时空演化提供全球视角；

四是避免孤立地考察冲突带来的经济、社会文化影响，以整体的视角深入研究特定情境下冲突的复杂性，尤其要进一步明确冲突造成的间接、隐性的影响；

五是发展具有中国特色的理论视角，为全球人与野生动物关系研究知识体系构建贡献中国智慧。